21. 歷史的喜劇
被淘汰出競賽的落選者們, 何必嫉忌你的對手, 又何必咒駡你的觀眾呢? 即使你再提起你當年的盛譽, 也不可能挽回你已失却了的優勢了. 你當年的声譽和你此刻的慘敗, 正是觀眾們對你的残虐的捉弄. 而在你决定要参加競賽的那個時侯開始, 他們早已等待這一個結局的來臨. 當他們離開競賽塲以後, 你也許正為你的失敗唬啕大哭, 而他們却正相反地為你的失敗痛飲歡歌哩.
22. 秘密
我之所以尊敬他, 并不因為他對我有特別好處, 或能够給我以特殊的願望; 却因為他不但像鏡子一樣, 能在他那裡看到我自己的本來面貌. 同時, 他也像我的保險庫, 我可以在他那裡儲放一些靈魂的秘密, 使我不致於日夕携帶它們.
23. 分別之點
改变一個莽漢成為一個彬彬有禮的紳士比較改變一個紳士成為一個莽漢難. 後者的改变之道, 衹要儘量刺激他的自尊心, 挑撥起他的妒念, 和使到他極度的神經衰弱就行了; 而前者的改变之道, 却需要無限度的耐性. 整理一個民族的文化史時會得出同樣的結論.
24. 問題
越在沒有的時候越顯得慷慨. 這難道正因為沒有而我們才具有這種高尚的品質, 或正因為沒有而我們才敢於向有者挑戰?
25. 自私的藉口
很多人於失意或痛苦時, 每每假想我之所以失意或痛苦并不由於我之低能而遭受挫折, 而由於我負担了世界的灾難. 因此, 他便可以輕鬆地將灾難假託為眾人所賜. 理直氣壯地認為他的不幸應由眾人均擔, 然後他自己心安理得地鼾然大睡.
26. 論戰之緣起
那些被反對者的議論所激動的聰明人們, 他們如不是故意把自己更抬高, 認為他們的對手簡直不堪一擊; 即故意把敵人也抬高, 否認了他們對手的出現的偶然性, 認他們的對手兇猛如吐火舌的毒龍似地, 然後自己全身披甲, 操刀執盾, 向之應戰. 這是我們通常所看到的論戰之緣起. 當然, 為革命理想的衛護與出擊是應該被看做例外的.
27. 權力
警察武勇地乘衝鋒車來. 驚惶失措的小販被趕進囚車, 連同他們僅有的貨物. 菜蔬被滿地踐踏, 有時盛載東西的筐籃也遭受同樣命運. 在喝與求懇之間, 我們會看到那些威風＋足的掃除者所獲得的授權, 與那些良善的卑屈者無可奈何的忍受. 究竟曾經發生過什麽先天性的聯繫, 而這種聯繫不幸地在各種各樣的政治方式與社會型態中, 不但存在, 而且更甚. 好像是人類必然的權利與義務似的. 此所以能誘導人對權力慾望的追求倍加殷切.
28. 觀點不同
思想者與行動者按照他們思想與行為的法則, 做出了自己認為是美妙絕倫的事情, 以取悅於群眾. 但群眾認為他們所想所為過於深奧, 甚且認為與彼無關, 望望焉去之. 因此思想者與行動者對於他們的群眾往往發生仇視.
29. 對話
甲: 革命好像一塲風暴, 把舊的連根都拔起來.
乙: 那些被波及的呢?
甲: 那是免不了的一回事.
乙: 可是那被波及的又是我們社會所最需要的呢?
甲: 那與革命本身無關, 祇能算它倒霉.
30. 賢者不免
容納異己者的意見在今日以前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 就是一個本質的民主主義者也會對他的岐見者持極為殘忍的態度. 有時異見者的看法不一定是全錯的, 甚至兩者的結論也并不對立. 但是因為有異見者的存在 (即使自己將來會有採納他的意見的可能), 便好像本人的尊嚴有被冒犯似的, 誓必打擊之凌虐之以為快. 這種人類本性的弱点, 和足以造成障碍社會進步的傾向. 就是賢者也不能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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